发布时间:2022-05-03 | 来源:黄河新闻网忻州频道
我童年时和父母的合影
那年,我昏迷了整整一个月,曾被诊断为植物人。在一念生死的关键时刻,如果没有父亲,也就没了现在的我,是父亲,又重“生”了我一次。
记忆的闸门渐渐打开——
我的父亲打小被收养于偏关县一个贫苦农民家庭,母亲祖籍代县,算一个干部家庭的宝贝女,他们都出生在20世纪60年代中后期的忻县专区,在当时有着不近的“门第”距离,本不可能在一起的俩人,20年后在忻州商校的校园里碰撞出了爱的火花,后来也就有了活泼好动的我。
父亲工作非常努力,从没忘记自己是农村娃,在单位积极肯干又乐观向上。有思想又有内涵的他,总能够发现生活中的美好,可以令母亲和我每天都生活在开心之中。母亲秀外慧中,再忙也能将工作与生活处理得井井有条。而我,7岁在忻州上学,10岁去济南庄则栋学校学打乒乓球,13岁返回忻州读初中一切如常。可以说,我的童年是特别幸福的。
2007年我16岁,正上高一,2月1日,一个很冷的冬夜,晚自习后我打扫完教室,时间已过9点半,路灯散发出昏黄的光。我骑单车行进在熟悉的回家路上,突然一辆越野车头进入我的视线,“咚”的一声巨响,我的身体顿时飞起,摔到坚硬冰冷的马路中央,剧烈的疼痛和恐惧中,我昏死过去,而肇事车却丝毫没有减速,绝尘而去。
就是那晚,我的人生和我的家庭,遭遇了谁都不曾想到的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条路很偏僻,晚上鲜少有人和车路过,我在冬夜冰冷刺骨的马路上安静地躺着,仿佛睡着一般。去高速路口送人的李阿姨发现了我,她翻出我书包里印有学校名称的信封,立即通知了学校和医院。那时,距我出事已经过去了将近2个小时。
当时,父亲在家里一边加班一边等我放学,母亲则住在姥爷姥娘家帮忙准备过年的事宜。接到学校“孩子出了车祸”的电话时,他整个人就像被雷击中了一般,急急忙忙赶到现场。当看到地面上扭曲的自行车和散落的文具、鞋子,父亲已然是丢了魂,双腿颤抖地打车赶往市人民医院。
我打比赛的“高光”时刻
父亲赶到时,值班大夫们已进行过会诊,一致表示脑干出血,建议让家人见最后一面。已经是深夜12点多,父亲揉了揉憋红疼痛的双眼,感谢过众人,同时让大夫、老师们都回去休息,只说了一句“就把孩子留给我吧”的话。大家走后,父亲将被单盖在我被剪去衣服后赤条条的身上,用双手捂着我冰冷的脚心,蹲守在我的身旁。
父亲说,他当时的心情非常复杂,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做不了。用力拍打,怕把身体再次震伤;大声呼喊,又怕影响他人;如果告诉母亲,怕她惊吓添乱……那个清冷的夜里,无助的父亲只能真心祈祷奇迹的发生。他没有去纠结车祸原因,也无暇去管谁去负责,只是考虑可能拯救我的一切办法,同时一刻都没有歇息地给我揉搓了一夜手心脚心,也和我进行了一夜的心灵对话。
父亲在医院照顾我的时候,母亲在姥爷家里手脚出汗,坐立不安,她还以为是担心我第二天误了考试才有的反应,半夜就给父亲打电话叮嘱别误了考试。父亲则支支吾吾回应说儿子有些阑尾发炎正在医院输液,同时劝母亲不用担心。可母亲还是天不亮就赶到了医院,随后,我的姥爷也赶来了,当一老一小见到没有意识的我时,都已泪崩。而一夜没闭眼的我的父亲,对着给北京朋友打通的电话已经发不出声音。
我和母亲在一起
父爱真的可以创造奇迹。父亲蹲坐床边为我搓手搓脚一夜未眠的结果是第二天复查结果显示“出血点未扩散”。接下来,他不停地在全国寻求治疗机会。3天后,天津武警脑科医院的张赛主任到忻给出了会诊结果:脑干出血弥漫性轴索损伤,外伤三根肋骨一侧锁骨断裂,双肺感染。可当父亲提出转院治疗时,大夫们一致表示,孩子已经昏迷,路途的颠簸可能会立即要命。但坚强而冷静的父亲还是感动了张赛主任,他同意冒险将我接到天津进行治疗。
当筹备好救护车、医护人员准备出发时已是第二天上午的10点多钟。也许是天意,救护车沿着太旧高速公路匀速前进着,一路没有堵车。当时新春将至,沿途经过的城市已经有了年的味道,但车里的众人却紧张万分:护士仔细观察着氧气和液体,医生关注着监护仪的数值。父亲母亲则一个人握着我的手,一个人捧着我的脚,感受着我不同于平常的体温。
救护车行驶了整整7个小时,顺利地进入武警脑科医院,氧气瓶也冒出了最后一个气泡。当时天空开始有小雪花落下,仿佛是帮我降温一般,为迷茫的父母多少添了些幸运的气息。事后才知,那辆送我的救护车因为华北地区普降的一场大雪,在返回途中被困在了阳泉。
我被推进ICU病房后,父亲的心终于稍稍放下,眼泪的阀门却再也绷不住了,他揽着母亲,靠在走廊的墙上,无声地痛哭着。那泪里,一定充满了五味杂陈。
医院十楼是神经外科的亚低温治疗中心。据父亲回忆,里面并不大,只有十张床,住的都是大脑受伤的昏迷患者,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昏迷不醒,都是用呼吸机维持生命。按照规定,每天下午家属可以有半小时的探望时间,而我的耳边是父亲录制的循环播放的母亲唤我苏醒的音频。
昏迷中的我
揪心的呼唤
陪伴我的日子里,母亲整日以泪洗面,每次探视时都是走着进去扶着出来。父亲则强忍着心痛,每天为母亲鼓劲,并向母亲保证我一定能够苏醒过来。
时逢春节,医德高尚的张主任体谅到父母的心情,特意照顾我的父母陪我度过了除夕夜,并让医护人员送了热腾腾的大馅饺子。大年初一的早上,护士打电话告诉父亲说,你儿子有反应了,让动手指就动手指,让抽鼻子就抽鼻子。
随后就是我的父亲和我的3位舅舅强制让我吸高压氧,由于我不自主地乱动,他们需要分别压住我身体不同的部位,每次出舱时就像洗过“桑拿”一样,但我的意识感开始明显增强。
这就是那年我遭遇车祸后父亲救我的第一步。整个过程中,父亲冷静判断,目标明确,行动有力,处处透出一个果敢男人的智慧与力量。所以我从小到大最崇拜的偶像就是我的父亲,他在任何处境都能作出最正确的判断与行动,深深地影响着我,我也一直在向他学习,修炼自己的品格。
此后,我在校长、老师、亲人们的帮助和鼓励下,经历了康复锻炼,重新复学、上学,直至步入社会。虽然当年也留下些不够耐心、易怒等后遗症,但我坚持克制,努力工作并快乐生活,尽力回报曾经帮助过我的所有人。
父亲反复教育我的话我也常记心间。他说,儿子,你要永远记住,男儿一定要勇敢坚强,你要永远记住帮助过你的人,记得为你报警救你性命的罗叔叔、李阿姨,一定要用自己的全部精力真情回报社会。
眼下,我和我的爱人都在各自的岗位上努力工作,并用自己的双手勤俭持家,两个上幼儿园的女儿正快乐成长,我也努力孝敬双方父母,我们幸福地生活,彼此珍惜着,其乐融融。
这就是我家的“人世间”。这些过往时刻提醒我:生而为人,要温暖、积极、向善,始终要做一个冷静面对厄运的人,一个能沉着战胜困难的人,一个能用乐观健康的心态去面对人生、感恩人生、创造业绩、奉献社会的人。(作者:胡宸玮 忻州文化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