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读】我的恩师侯晓明

发布时间:2019-02-28   |  来源:黄河新闻网忻州频道

恩师侯晓明

  那年,青枝结蔻,我16岁年华。

  踏着青涩的脚步走入社会,那会知识青年都要到农村去,我作为独生子留城待分配,待业期间我到了地委秘书处分管的第二招待所做临时工,那时候叫“打临时”。虽是临时工,一待就是两年,除了清理房间,我便弹扬琴、画画、看书,虽是服务员却蛮充实,后来还给招待所办黑板报,也是算个小能人。

  就在那年入冬,招待所接待了忻州地区的年画创作培训会,创作培训会由陈巨锁老师负责,召集了全市14个县(市、区)的绘画创作者,我有机会认识了侯晓明老师及陈巨锁、卢万元、郜继善、韩瑞、李汝正等老师和王建华(女)、张俊卿、薛山、周拴柱等师兄弟姐妹们。培训会大约一个多月,由于我开朗活泼,经常被人们叫去做模特,这也让我初步知道了画画是怎么回事。在此期间我慢慢和侯老师熟悉起来。侯老师当时非常年轻,还没有结婚,温文尔雅,一口地道的北京口音。老师话语不多却心地善良,待人温和,他在创作期间的房间里常常聚集很多人研讨作品或者听他讲一些书画名家故事,仰慕之际,我很想拜师学画。那时老师已经带着一个很得意的学生彭清盟,大家都叫他小彭,十几岁的样子,每天骑一辆只有车把车座和车轱辘的自行车穿梭在培训班中,我对他的印象就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每每看到他和老师亲近随意的样子很是羡慕,忐忑之余我让老师看了我临摹的一些画表示想学,没承想老师看后爽快地说“那就跟我学吧,以后下班后到师范找我。”既没有一分的学费也没有一毛钱的礼物,老师就这样豁达地收下我这个弟子。这一收,让我从此走上了一条完全不同的人生之路,受用一生。

  创作培训会结束后我便开始学画,每天晚上往返于师范和第二招待所的路上。素描、速写、人物头像写生、色彩,我接触了一个全新的绘画世界。因为老师每天带课,我又有工作,只能晩上去,老师耐心地给我讲构图、透视、色彩,懵懵懂懂中老师的一言一行渗透在我的每个细胞里。从那时候起,老师成为我心中的依赖,成为我仰望的大树。

  慢慢地,我知道了老师是北京老字号“荣宝斋”经理侯恺的儿子。

共和国第一任荣宝斋经理侯恺

  侯恺,共和国第一任荣宝斋经理,任职时间36年,荣宝斋,“天下第一斋”、“民间故宫”,扼守于琉璃厂咽喉之地,为国家回收了大量散落在民间的艺术珍宝。

侯恺老先生在晋绥边区

侯老先生抗日战争胜利纪念70周年纪念章

  侯恺老前辈也是山西人,是晋绥边区老一辈革命家,回北京后曾为抢救、保护大批文物字画和扶持老一代书画艺术家做岀了杰岀的贡献,再造了荣宝斋后来的辉煌。同时,还协助创建了山西晋宝斋,成为新中国传承传统书画艺术的重要人物。中央电视台曾播出他老人家平凡而不失光辉、伟大的生平节目,我有幸收看到。目前,央视制作的《大师的背影》专题节目已经完成,其内容就是讲述师祖候恺与老一辈书画家们的风雨人生,我该是有多么期待节目的播出。

侯恺老先生亲题片名

  侯老师受家风熏陶,加之天资聪颖和得天独厚的环境,自小随蒋兆和先生学素描,黄胄先生学写意,有着扎实的绘画功底,当时在忻州虽然年轻,已经小有名气。

  我们学画时老师给我们的印象就是清心寡欲,心性平和,柔其表、傲其骨。从不趋炎附势,从不曲意奉承,有不同观点便保持沉默,不急不躁,不卑不亢。老师很少与人主动交往,也不拒绝别人的热情。忻州生活期间简单朴素,从不靠自己的家庭攀高结贵,也没人感觉得到他有一个显赫的背景,默默无闻地带着我们几个学生,我们绘画中的长进就是他的快乐山。

我当时是一只无家可归的小鸟,除了打临时工的住所也没什么去处,老师知道后待我如亲人。记得有一次我把上衣丢在画室,第二天去了上课时发现老师已经帮我洗干净,尴尬之余是感激,至今铭刻在心。老师讲起课来是严师,关怀起学生来像慈父,快乐起来像大哥,偶尔和我们开起玩笑来像伙伴。老师那会只有二十几岁,有时顽皮的样子很可爱,记得招待所创作会上,老师用白纸画了一个骷髅贴在师姐张俊卿脸上,又用招待所的红毛毯裹起来,打扮成僵尸的样子,傍晚进另一个屋子吓哭了正在作画的建华姐,最后还给人家说了一顿好话。

  老师个子不很高,棱角分明的五观极为精致,清秀中透着一丝冷峻,地道的老北京口音充满魅力。老师讲课轻声慢语,听课成为了我们极大的享受。我学习了几个月后,逢山西大学艺术系招生,老师觉得我感觉好,接受能力快,就让我去参加考试。其实当时我还是什么也不懂,只是老师手把手教的素描轻微有点起色,其它还处于一无所知阶段,但是老师决意让我参加考试,积累考场经验。当时还是老师陪着我们去了考场。我第一次进美术考场,很茫然,当时好像是一幅作品创作,糊里糊涂交了卷,结果可想而知。

  时间缓缓流淌,不断的学习中老师成为了我心中的依靠,在老师悉心指导中与老师也结下了深厚的情谊。然而就在近一年半的学习中,老师接到了回北京的通知。老师要走了,我该怎么办?时间在我忐忑不安中送来了老师的返京之日,我记得那天因为有事去晚了点,10点多的火车,我匆匆赶到时,师弟和几位送站的同事都已集中在老师的宿舍,只见老师简装起程。因为老师从不看重财物,所以回京前将几年来带到忻州的一些宝贵字画财物尽散于身边好友。

  老师从小接受了良好的环境熏陶,同时又师从几位大师,更得益于其父往来大家们中间所受的指点,早年就形成了自己独特的绘画风格。


侯晓明老师作品

侯晓明老师作品

侯晓明老师作品

侯晓明老师作品

  老师主要是人物写意,运用传统的中国画技法创作各类人物画,人、景融合贴切,相得益彰。画中女子清纯甜美,神态各异,特别是眼睛清澈灵动,顾盼生辉。老师笔法娴熟,构图丰满,虚实相间,疏密有致,每幅作品都感觉阳光灿烂,充满生机,让人爱不释手。特别是后期吸收了西方绘画技巧,笔法从容流畅,色彩大胆奔放,整个画面体现了老师深厚的文化艺术修养和丰富的人生积淀,也表现出了一种超现实的浪漫主义情怀。

侯晓明老师《墨舞人生》展岀作品

  2018年5月18日“墨舞人生——第三届中国园林书画展”在北京园博馆开幕,老师与张大千先生、蒋兆和先生、黄胄先生等大家同展,成为全国著名画家之一。

 

布展

侯老师画展现场留影

《墨舞人生》张大千同展作品

《墨舞人生》蒋兆和同展作品

《墨舞人生》范曾同展作品

 《墨舞人生》黄冑同展作品

  侯老师与徐悲鸿大师全家关系甚好,但凡大师的国际巡展,他都是不辞辛苦,亲自前往布展,体现了老师对大师的尊崇与敬仰。

老师与徐悲鸿夫人廖静雯合影

老师与徐悲鸿长子徐伯阳合影

  2017年6月,忻州举办老美术班师生大聚会,失联40年的侯老师在我们的期待中终于和所有分别多年的老师回到了忻州。一别就是40年,岁月浸染了老师的神韵,淡泊却仍然镌刻在老师脸上,让我们几个学生在见面的瞬间仍不失敬仰与亲近。

我与侯晓明老师

我与侯晓明老师和师弟彭清盟合影

  聚会的几天里,我们几个师姐弟一直围着老师不离左右。分别40多年,老师除了微微发福几乎没怎么变,换句话说看上去非常年轻,因为我的两位师弟都已经双鬓暗花,而老师看上去却满面春风,毫无迟暮之感,甚至还闹出一个笑话来。原来老师回来前告诉我说想见一位曾经和他师范一个宿舍的同事段补康,正好我认识。约来与老师见面,老师站在他的对面时,他还一个劲地问我们“晓明在哪里……”,即便老师和他说话时仍不以为然,继续张望,并连声喊着“晓明呢”,当我们告诉他就在你的眼前时,他大吃一惊,怎么也想不到老师还会那么年轻,这件事让我们开心了好几天。

  说起失联40年还真是一点也不夸张,回北京的那几年侯老师经常来信鼓励我,逢年过节寄一些印有名家书画作品的明信片来,期间老师也回过几次忻州。那会儿也不懂得接待,想起来惭愧,好像老师回了忻州我连顿饭也没请过,不是装不懂事,是真不懂事。后来我跟着舅舅去过一次北京,就住在老师家,老师那时候还没有结婚,和父母住在一起,虎坊桥南新华街46号一处老北京旧宅子,离荣宝斋不远。我和老师的姥姥住在耳房,老师陪我转了一天颐和园和圆明园,这也是我目前为止唯一的一次,后来去北京再也没有去过这两个地方。当时老师询问了我画画的进展情况,明确告诉我以后如果不画画就别到北京,言外之意就是希望我一定要坚持下去,可是回忻不久我结婚了,也果然不画了,虽然常给老师写信汇报自己的成长经历,终究还是辜负了老师的期望,也终究还是失联了。

  随着自己的努力和朋友的帮助,我到电视台做了美工,感觉自己扬眉吐气了,赶紧给老师写信,但是在此之前寄出去的信就已经石沉大海,可我没有死心,一直坚持继续写,并通过各种方式了解老师的状况。

  40年的沧桑巨变,我已由芳华之龄步入迟暮之年,老师却一直是我心头放不下的惦念。功夫不负有心人,就在老美术培训班师生聚会前,我为恩师的缺席遗憾,多方打听,凡是北京与老师有关的地方都打遍了电话,失望之际,和俊卿聊起来,并说出了自己内心的失落,没想到俊卿说她试试。第二天,俊卿来电话说找到侯老师的电话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得来全不费功夫”,我迫不及待地赶紧拔打电话,电话终于打通了,电话里传来了老师平和、熟悉的声音,我简单地和老师说明了邀请意图,老师不假思索地告诉我他一定回忻州!我像孩子一样兴奋、感动,慌忙告诉小彭、三小两位师弟准备迎接我们的恩师。

  接站的那天清晨,天气格外晴朗,我们早早到了车站,猜想着老师会不会变老,还能不能一眼认出来,翘首期盼中等来了出站的人流,老师拉着行李箱走出了,我们几个一拥而上。时隔40年,见面的瞬间好像老师远行归来,没有丝毫的生疏感,问长问短、亲如家人。

我与侯晓明老师、山西著名书法家陈巨锁先生和师姐张俊卿、师弟彭清盟

  师生相聚,一直处于久别重逢的喜悦里,除了快乐就是快乐,可40年对一个人来说,是一个多么长的人生历程,在这40年的历程中,无论老师还是学生,将会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经历和故事。这40年,正值国家改革开放的重要时期,我们与老师的匆匆相见虽然没有太多的交流,但每一个人注定不会在这场浪潮中淡然行走,唯有老师,看得出仍然一如既往,波澜不惊。

侯晓明老师

  我们都知道老师从小就有得天独厚的优越条件和资源,书画名家是家里的常客,名家字画更不用说,但老师从不去利用这些换取名利,而是只要好友喜爱,随手赠人,大有“千金散尽还复来”的李白风范,在他的眼里“钟鼓馔玉不足贵”,忻州就有几幅了不得的字画来自老师的慷慨。老师一生两袖清风,不吸烟,不喝酒,喜安静、厌喧闹。画画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伴侣”。

  2018年秋季,老师随原平文殊庄部分插队知青回村探望父老乡亲,我正值保德晚会,赶忙让师弟三小先去照顾老师,演出结束我随后与小彭赶往原平。老师因为当年能写会画给乡亲们留下了深刻印象,我们也有幸与老师一起感受了那份纯朴的的深情厚意,也深切感受了老师走过的地方高洁的人品总是很深地种植在人们心中。随着时间的推移,老师脱俗的样子早已成为我们心中的榜样。

2018年7月初,老师随部分插队知青返乡,在忻州貂婵故里留念。

  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

  纵然在老师身边的时光很短,我们却终生受益。

  来生,我们还做您的弟子……(刘丽青)

 

[编辑:李艳荣]